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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壶上村: 古道、酒厂、老医院

发表时间:2022-05-07 09:26:36 来源: 点击:


文/胡晓亚


四月,已是暮春。草色青青梨花白,岁月匆匆即将与春别了。在芝溪畔散步,脑海里突然冒出“上村”这个地名,心中猛然涌起一股暖流,指尖也似乎划过一丝余温:儿时的我曾去上村酒厂偷吃过大原酱(玉壶话,豌豆酱或黄豆酱),曾在栋头石板桥上跑来跑去,曾去玉壶老医院照过X光……时光有正反两面:一面是薄凉难当,另一面却是温情可亲。去看看上村的古迹,温温那些已经消逝的历史吧。


图片

▲上村地标  胡晓亚·摄


据1984年11月出版的《文成县地名志》一书记载:上村行政村因位于玉壶自然镇上段,故名。1949年称玉壶镇上村,合作化时称上村社,公社化时称上村大队,1984年改为行政村,分10个村民小组,住户胡姓,后迁入蒋52户,魏、周、林、颜等数户。耕地430亩,以种植水稻、番薯为主,兼营商业。


古 道

我有一段路,足音叩往事


玉壶西北方和北方有谈阳、谈阳岭头、项埠垟、五一、枫树龙、吴山、潘庄、坳窟、垟头、吕溪、金星、东头等地,这些地方的村民要经过古道才能进入玉壶,一条是从西北方的谈阳下来,过岭头、茶叶坑、马桥坑、枫树龙、后畔山路、栋头栋、栋头棋盘和如今的玉北路柏树下老屋,至此又分成两条路,从柏树下老屋后门可达塘下街、店桥岭和店桥头等地;从柏树下老屋前门过驮田、洗埠头,可达店桥街和天妃宫等地。另一条是从东头、金星经吕溪、岱头、潘庄、垟头、旁山路、栋头石板桥或栋头矴步,到栋头栋附近与谈阳下来的古道合并至栋头棋盘。


▲柏树下老屋  胡晓亚·摄

▲柏树下老屋后方古道  胡晓亚·摄


到了栋头棋盘,分成东南两条路,一条是如上所述进入玉壶本地的古道。另一条是东侧的古道:绕过玉壶老医院后方,到达玉壶老医院前方,至此又分为东南两条古道,一条是向南过门前垟,拐向驮田、洗埠头,直达店桥街;另一条向东,过玉壶酒厂后门,沿门前垟向东前行,到达山背(即龙背)和下沙栋等地。


玉壶的母亲河——芝溪横亘在栋头旁山和外山头(村民告诉我,外山头因位于底村横山上头,故称横山头,后因谐音被称为外山头)之间,垟头、金星、东头等地村民要来玉壶必须要过栋头溪。原先,栋头旁山和外山头之间的水域有矴步,矴步有多长,筑于什么时候?我查不到资料。我在《文成乡土志》查到了关于栋头石板桥的记载:顺福桥,在玉壶北,清光绪二十五年(1899)建,长124米。宽和高均为1.62米,为廿八孔石板桥,地人称之为栋头桥。


▲栋头旁山古道  胡晓亚·摄


翻开《玉壶胡氏族谱》,有一篇胡从廪(李山人)记于民国7年(1918)的《栋头桥记略》一文也记载了栋头石板桥概况:玉壶有栋头者,横对狮岩之下,芝水经焉,流急而涧阔,每春夏水涨,人不得渡,唯两涯相望而已。族兄嘉典,于光绪间商议父老建筑桥议。时与席者咸阳许之......时而工食莫支,则质己产以济之,甚至持钵捐金,不辞辛苦。岁余工竣,计间数二十有五,丈四十,阔五板,费金一千有奇。


胡嘉典家住哪里?现年90岁的上村村民胡克贞说,胡嘉典是九了人,时人称之为“九了典”。不知怎么的,望着芝溪平静的水面,我眼前总出现一位身穿长衫的男子,双眼盯着芝溪水,愁眉不展地望着南来北往不得渡水的村民。许久,他慢慢转身,回家典卖家产,然后又挨家挨户持钵捐金。是的,他叫胡嘉典,一位为了造桥变卖家产的人,一位一心为了造福村民的人。栋头桥不只有这段相关的历史,应该有好几段,比如栋头石板桥,它是多少人的汗水和辛劳凝结而成的,我们无法得知。


▲栋头桥和后畔山路  玉壶侨联微信群供图


如今的栋头桥是钢筋水泥结构的。据《文成县交通志》记载:栋头桥是文青公路和玉东公路的重要桥梁,桥长103米,宽8.5米,高7米,系7孔(每孔净跨13米)钢筋混凝土空心板梁桥。1984年2月7日正式施工,1984年12月竣工。玉壶至东头公路,经垟头、吕溪至东头乡,全长11.2公里,1981年3月2日动工。1986年11月13日,玉壶至吕溪段通车。1987年6月25日,吕溪至东头段通车。至此,玉壶至东头段全线通车。


我们从如今的栋头桥北侧向东行走,约20米许,右侧出现一条鹅卵石古道,古道两边种着马铃薯、豌豆(玉壶人称之为蚕豆)之类的蔬菜:每一片叶子都侧耳倾听着芝溪的歌声,努力地向着太阳微笑。春风轻轻柔柔的,像婉约的宋词,我的心也莫名地柔软了。村民告诉我,这一截还是当初的老路,约有80米,其前方是亲水平台的水泥地;左侧是通往狮岩寨的小路,约长80多米,其前方被文青公路截断了。


▲栋头矴步、栋头石板桥和栋头桥  玉壶侨联微信群供图


我们站在栋头桥下方的亲水平台上,只见清澈的芝溪水永不停息地奔流着,蜿蜒着,一路向东。村民指着一处水面告诉我,当年的栋头石板桥旧址在这里,栋头矴步的位置在石板桥下方。到了对岸,其上方是水竹蓬(玉壶话,“蓬”在这里念第四声)。竹子根根挺拔,茂密的水竹丛中时常停歇着各种鸟儿。微风吹来,竹叶沙沙作响,既凉快又令人心生惬意。从水竹蓬向下走约50米,就进入栋头棋盘。从后畔山路下来有十多级台阶,其下就是栋头栋,如今栋头栋还在,块块鹅卵石堆砌着,经风历雨,一如当年。栋头栋的尽头也是栋头棋盘。两条古道在此合并。


▲栋头栋  胡晓亚·摄

▲栋头矴步、栋头石板桥和栋头桥  玉壶侨联微信群供图


在我童年的记忆中,栋头矴步和栋头石板桥是同时存在的。来往行人可以走石板桥,也可以走矴步。那时候,玉壶至大峃还没有通车,货物的流通是靠筏运和肩挑背负,竹筏有一个条件,就是必须有水,且需要会撑竹排的人,于是,村民一般都会选择肩挑背负。由此,这里颇为热闹,从金星、东头(朱雅方向的村民前来玉壶可走漈门坑古道)等地前来玉壶的村民肩挑背扛的大多是木炭、柴火、毛竹、番薯丝、谷子等农产品。反之,则是把水产、盐、布匹、鞋子、火柴、香烛纸、糖、酒之类的物品挑往山里。上世纪60年代初,100斤货物挑到金星等地可得1.4元。


我们从栋头栋下来,进入栋头棋盘,然后沿玉北路往南走,抬头一看,只见前方有一棵大榕树,树身上挂着一块铝制的牌子,上书:笔管榕为桑科榕树,树龄185年,平均冠幅14米,胸围292厘米,树高14米。落款时间为2018年。一块石碑靠在树根边上,碑文字迹漫漶,我只能隐约看出所刻的是“胡”和“元”等字,其余的字迹难以辨认。家住附近的胡先生告诉我,这是栋头石板桥的纪念碑。四月的阳光落在大榕树的枝叶上,落在青石的碑文上,那一束束金色的光线,折射着100多年前历史的沉香,也呈现出岁月走过的痕迹。昔时人已没,今日芝水寒。


▲玉北路上的大榕树  胡晓亚·摄


我们从大榕树身旁绕过,继续向南。犹记得,当年的玉北路没有路名,路面是由鹅卵石铺就的。深深的小路上有一个一个的小水洼,儿时的我喜欢撑着伞,踩着水洼跑跑跳跳。路两旁都是古老的旧房子,微微的阳光洒了下来,增添了几分温暖。如今再一次走在这条路上,路面已拓宽了,沿途还有数间木构建筑的老房子错落分布在道路两边。年代久远的木门,木门上那把古旧的老锁和鹅卵石堆砌的墙壁,不经意间透露出深深的古韵。继续住在这里的人们,日子过得很淡,很长,很悠闲。到了柏树下老屋北侧,道路从前后门分为两条,前门的道路已是浇筑了水泥,后门的道路还是原样,鹅卵石铺设。村民告诉我:柏树下老屋年代久远,院子里原有一棵高大的柏树,根深叶茂,故有此名。后来,原居民出国了,工作了,外出做生意了,纷纷在别处买了房子,搬了出去。不久,柏树也枯了,消失了。我们继续往下走,塘下街和下园都已是水泥路了。


▲玉北路小巷  胡晓亚·摄


从西北和北方的山区通往玉壶的这几条古道,曾经被无数的足音深情地叩击过,又被许多温情的故事轻轻地浸染着。柔和的春风中,不知有多少新嫁娘曾身着艳丽的新衣服,走过鹅卵石路,开启新的生活;炎炎的日头下,不知有多少农民挑着一担担稻谷和番薯,走过矴步,走向美好的明天;夕阳西下的余晖里,不知有多少牛儿羊儿踩着一地的霞光,走过栋头石板桥,回归上村......


我们就这样穿行在四月的烟雨中,在曾经的古道上寻觅着过往遗留的淡淡痕迹,听着岁月消逝的清音,一切恍如昨天。“我们能去的地方很多,可是能回去的地方却很少”,因为“时过境会迁”,有些东西注定会被历史淘汰,有些东西注定会湮没在历史的风云中。能留存下来的都是最好的,最美的,是我最为喜欢的,就如栋头旁山的那一段古道,就如栋头棋盘西侧的那一截栋头栋,就如柏树下老屋后门的那一条鹅卵石路......


酒 厂

你有一壶酒,足以慰平生


据《壶山今古》一书记载:玉壶酿造厂(玉壶人习惯称之为酒厂)创办于1958年9月,负责人为胡义川,职工7人,生产红酒、白酒、酱油;1962年建厂14间,占地450平方米,大酒瓮230只,酱缸40只,柴油机2台。1963年,职工增加到13人,加产植物酒(薏仁米酒、金刚刺酒),年产103吨,产值9万元。1987年实行承包制,职工4人,定额推销产品75吨,产值5万元。


▲酒厂烟囱  胡晓亚·摄


酒厂位于玉壶老医院东南侧。从栋头桥下方引出的水堰绕过横塘栋,到达酒厂北侧。至此水堰分成两条,一条向东流向如今的玉壶邮电局门前,到达门前溪;另一条转向东南侧,继续向前到达粮管所北侧。酒厂东侧是一大片的稻田,每到秋天,秋风送爽,岁月的金色就印满了门前垟的额头:稻子成熟了,金黄金黄的,风一吹便弯了弯腰,颇为漂亮。水堰蜿蜒,水浅浅的,清清的,周边的村民在这里洗衣洗菜。我们有时候也来这里走走,偶尔能捉到几个蚌壳,外壳薄薄的,个头小小的,拿回家给外婆烧汤,味道很是鲜美,可好喝了。


▲玉壶酒厂围墙上的酒缸  胡晓亚·摄


玉壶酒厂原职工胡沛真告诉我,其父胡允先因为有“生缸”(玉壶话,就是用铁砂补缸)手艺,于1958年进入玉壶酒厂,月工资为20元,1969年退休。同年,胡沛真顶职成为酒厂职工,月工资26元,月补贴3.5元,每月有37斤粮票,1斤粮票加0.09元可以买到1斤大米;1987年,月工资调整为29.5元,月补贴为3.5元。1970年,玉壶酒厂所酿的红酒为0.14元/斤;1980年,红酒0.3元/斤,大原酱0.2元/斤。玉壶酒厂当时有6名职工,年产红酒103吨。缸面清是一缸酒最上方的那部分,既醇又清;酒浊则是缸底的那部分,含有一点点的酒糟。大姑妈会用酒浊蒸带鱼,味道很好。


▲玉壶酒厂围墙  胡晓亚·摄


玉壶酒厂原职工胡绍展说,他家住在中南村。1970年,他退伍回乡经招工成为大峃酒厂职工,在修理车间工作,平时也帮忙蒸饭做酒。当年大峃酒厂酿造的酒有金刚刺酒(也就是菝葜酒)、苦槠酒、麦酒和红酒等。做金刚刺酒,要先把金刚刺的块茎粉碎成粉末,加入粬发酵,然后酿制而成;苦槠酒和麦酒则分别以苦槠和麦子为原料,红酒则以糯米为原料。那是一个凭“票”购买商品的年代,煤油、火柴、肥皂、布匹都要凭票供应,酒厂职工可以凭票去玉壶粮管所领取做酒的原料。1972春,胡绍展调入玉壶酒厂,酿制红酒、大原酱,其中大原酱因为暴晒时间长了,上层就会出现酱油,再用“酒抽”将酱油盛出来,这就是原味的酱油。红酒、白酒、大原酱、酱油做好以后,玉壶供销社就会派人来运走,再凭票供应给下属的朱雅供销社、东头供销社、金星供销社、李林供销社、上林供销社、东背供销社、大壤供销社、周南供销社和吕溪供销社等,每个供销社派人来玉壶供销社仓库挑走货物。


在我童年的记忆中,酒厂有两扇朝向南方的木门,房子呈口字形围成一圈,中间是一个大院子。院子里摆放着一只只宽口的大原酱缸,上面有一个老盖(竹篾做成的,里面有一片片箬叶,呈弧形,形状像菜盖,但比菜盖小)。晴天的早晨,酒厂职工掀开老盖,太阳就晒到大原酱缸里;傍晚或下雨天,就要盖上老盖。每年四五月份,豌豆成熟了,这里就开始晒豌豆大原酱了。到了七八月份,黄豆成熟了,就要晒黄豆大原酱了。


▲门前垟水井  胡晓亚·摄


那年我大约八九岁吧。一个同学告诉我,酒厂的大原酱味道特别好,比家里的好吃多了,一起去偷吃一点儿。我们知道平时大人都会守在厂里,正午的时候,他们会休息。于是,我们从外楼出发,走过中村,来到上村酒厂。酒厂的两扇木门虚掩着,我们轻轻地推开门,走进院子里,只见一只只大原酱缸正在太阳底下晒着,那金黄金黄的豆酱散发出诱人的香气。我们迫不及待地跳过去,伸出手指“刮”了一团塞进嘴里,咽下去,再“刮”一团……我们会一连吃了好几团。这时有同学催着我们快走,说是如果酒厂里的人发现了我们,可就麻烦了。大家放轻脚步,一溜烟地出了院门,长出一口气,然后来到位于酒厂下方的门前垟水井边上。门前垟水井位于菜园之中,井口呈四方形,井壁由鹅卵石铺砌,井水清澈见底,附近村民的饮用水均来自这里。看到有村民在挑水,我们就要来一瓢水,“咕噜咕噜”地喝个够,再跑到别处去玩了。后来,我们又去酒厂偷吃了好几次大原酱。有一次,一个小伙伴吃了大原酱之后肚子疼,说是正午的大原酱有“日头气”,中暑了。从那以后,我们再也不敢来这里偷吃大原酱了。


家住珊溪镇的林碎花告诉我:其爱人周汝明原为珊溪酒厂职工,1968年调入玉壶酒厂。那时她有4个孩子,平时要种地,且两个孩子在珊溪上学,只能选择假期去玉壶看望爱人。两个大一些的孩子可以自己走路,两个小一些的孩子放在一个箱子里挑着,从珊溪出发,走路到峃口,然后从渔局那里的一座山上翻过去,经过上林、木湾、后山、岭头垟、外楼,然后到达上村。平时,孩子们在地上玩,她帮忙爱人做酒、晒大原酱。


在我的记忆中,那时候的大原酱特别好吃,酱油是0.2元/斤。每次,我都是拿着一个玻璃瓶来到玉壶酒厂,打酱油的时候,对方用一个老式的长柄的小吊勺作为量器,一吊勺是半斤,盛满之后,通过漏斗倒进我的玻璃瓶里。每次打酱油,我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小吊勺,生怕售货员手一抖,酱油会倒出来一点点,自己会吃亏。


时间到了上世纪80年代,随着社会的进步,商品越来越丰富,吃穿再也不是问题了,家家户户也能做红酒和大原酱了,凭票购买商品的时代终于过去了。玉壶酒厂也就失去了其原有的作用,最后连那两扇始终敞开的大门也关上了。


▲门前垟水井  胡晓亚·摄


又一次站在门前垟地块上,又见到了门前垟水井,只见井口被一块铁皮封盖着。四周的菜园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间的落地房,水井就这么“立”在道路中间。我上前移开铁皮:井水依然清澈,井壁上那一块块鹅卵石依然整齐地堆砌着。村民告诉我,这井水从没干涸过,如今偶尔还有人来这里洗衣洗菜。


▲玉壶酒厂围墙  胡晓亚·摄


想起酒厂,我就想起那一缸缸装满红酒的酒缸, 仿佛闻到了一阵阵馥郁扑鼻的酒香味,就会沉溺其中,甚至会有满颊生香的感觉。又一次站在酒厂门前,只见一把锁挂在门上。村民说,这扇门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开了,也没有人来打理这个院落。我按顺时针方向沿着院墙绕了一圈,只见墙头上立着一个个大酒缸,这是当年酒厂的旧酒缸吧?它们以站立的姿势朝迎旭日升,暮送夕阳下,赏云卷云舒,品雨滴的甘醇,是不是很惬意?只是这本应盛放红酒的身子,如今盛的却是来自大自然的雨水,酒烈而水淡。它们会不会有隐隐的失落感?


▲玉壶酒厂俯瞰图  胡晓亚·摄


我们又来到东边一户人家的阳台上,俯视酒厂,拍了几张照片。忽地,镜头里出现了一只鸟,栖息在酒厂楼顶的屋檐上,以一种悠闲的姿态安静地眺望着远方,是旧时玉壶酒厂的堂前燕吗?它是来寻找故人吗?

老医院

他有一段情,足忆当年事


▲图片翻拍自《文成县卫生志》


如今,玉壶人称玉壶卫生所为老医院,其旧址在上村外山头。据《文成县卫生志》记载:1952年9月,原在温州白累德医院工作的潘明炘(乐清人)医师来玉壶始设西医门诊,地址在玉壶街尾侨胞胡克球原水泥楼房,医务人员3人。1953年1月1日,成立文成县玉壶卫生所;1955年,迁到玉壶镇上村外新屋胡氏宗祠。1956年7月14日,文成县玉壶卫生所改为文成县玉壶区卫生所,受区公所直接领导,业务受县人民医院、防治站、妇幼保健站指导。1958年,两名医务人员被划为“右派分子”下放劳动,1人去学习。1962年,在祠堂横轩兴建砖木结构5间二层楼房,约250平方米。1965年,医务人员增至7人。1966年,在卫生所门外征地兴建5间二层约250平方米供外科手术室(原医生用房,楼上作职工宿舍)及门诊应用。


▲上村外新屋一角  胡晓亚·摄


《文成县卫生志》一书还有这样一段记载:“文革”期间,由于贯彻了“把医疗卫生的重点工作放到农村去”的“6.26”指示,一批高年资医师充实到镇卫生院,学校刚毕业的本科毕业生分配到基层卫生院工作。上世纪60年代,上海第二医学院儿科系毕业的朱绿绮医师分配到玉壶卫生院后,一干就是12年,直至研究生毕业,才调到江西省立儿童医院。我在网上百度“朱绿绮”,得知朱绿绮为主任医师,1981年毕业于浙江温州医学院,获医学硕士学位,江西医学院医学硕士研究生导师,任全国小儿急诊学会委员,江西急诊学会常委,《临床儿科杂志》常务编委,《小儿急救医学》编委,《中国当代儿科杂志》编委。朱绿绮医生对玉壶的感情很深,曾多次前来玉壶看望老同事和老朋友。当年玉壶卫生所医师大多来自外地,江西、上海、宁波、诸暨、乐清、永嘉、瑞安、苍南等地都有。


玉壶老医院原职工朱守雨告诉我,他是朱雅人,于1969年9月1日被分配到玉壶卫生所,1971年10月转为正式编制,工资为29.5元/月,补贴3.5元/月,粮票30斤/月,当年1斤粮票加0.13元可以买到1斤大米。当年的医生护士没有双休日,每年只有过年才能休假几天:如果是玉壶本地人,农历12月29日吃完中饭后可以回家,次年正月初五一早来上班;如果是瑞安、上海、江西等外地医生和护士,每年12月24日上午回家,次年正月初十来上班。其余时间一律在单位。


玉壶老医院原职工蒋运双说,1971年,每个村选一名卫生员,条件是有一定文化知识、勤劳肯干的村民,他就是这样被选上的,先在玉壶接受卫生员培训,然后到文成中学东风楼参加县工农兵“五七”学校“赤脚医生”培训班,全县71名学员进行为期一年的培训,毕业后充实到基层医疗单位。要求是:从农村来,到农村去。任教老师是林斌、王贵淼、陈炳仁、陈挺墨等。蒋运双毕业后被分配到吕溪诊所,1975年被抽调到大峃区卫生办公室。


1972年,玉壶卫生所创建草药门诊楼,由院长沈家骥主诊,时人称其为“草药沈”。沈家骥医德好,医术好,深受玉壶人的好评。至今,一些玉壶人还念着沈家骥的好,关于他的故事也有很多很多。有一次,大南一村民得了甲肝,送到温州医院医治无效。家人就将病人运回家里,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到玉壶来请沈家骥。沈家骥满口答应,背着卫生包,步行到了大南,开了几贴草药让病人服下。不久,病人就痊愈了。一时间,“草药沈”一名传遍了文成,南田、大峃、黄坦、峃口等地凡有疑难杂症都来找沈家骥。那时候的草药是由县医药公司供应,但有些草药买不到,沈家骥就带着朱守雨、张春斋等同事,凭着所学到的知识上山去采草药,他们到茶叶坑、枫树龙等地,挖来重楼、白花蛇舌草、油柴(玉壶话,我查不出这是什么植物)、虎杖等草药,种在胡氏祠堂东侧的空地上。一时间,这块地上长满了各式各样的草药,车前草、大竹叶、豆腐柴等都有,大家戏称这里是“百草园”。1975年,玉壶卫生所征地(包括“百草园”)185平方米,兴建建筑面积为550平方米的楼房。


▲老医院前进已成为停车场和晒谷场  胡晓亚·摄


在我童年的记忆中,老医院分为前进和后进,前进北侧一楼有药房、抢救室、注射室、收费室和门诊等。一楼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注射室,每次打屁股针,医生总会让我坐在一张高高的木凳上,我害怕会摔下来,所以都很听话地挨了一针。二楼有X光室。我大约六七岁的时候,有一次被风呛到了,一连咳嗽了三个月,母亲带我去店桥街诊所看医生,医生建议我去老医院拍X光。于是,母亲带着我来到这里。医生名叫张春斋,带着我来到二楼X光室,里面一片漆黑。我站在一个固定的位置,过了一会儿拍好了。后来,张医生告诉我母亲,我肺部没问题,咳嗽是因喉咙发炎引起的。母亲才放心了。


时间到了上世纪80年代,国家实行“计划生育”。平时,我们在学校里也经常能听到“谁家又生了一个儿子,谁家的妇人结扎了”之类的话。有一次,一位同学告诉我:老医院的一位医生会给人结扎,不仅能给女人结扎,也能给男人结扎,大家去看看。我们几个人怀着好奇心,放学后一溜小跑来到老医院。只见这里有很多人,院子里站着人,走廊上站着人,医生来来往往,一派忙碌的样子。最东边挂点滴的病房里有人躺着,走廊上躺在木板上的不仅有女人,也有男人,他们呻吟着,看上去很痛苦。有人告诉我们,这些人结扎了,要抬到医院下首的一间民房里(是医院租来的),因为担架只有一副,所以先躺在这里。当时的我们还处于懵懂的年纪,看到那些人表情痛苦,我们不敢多耽搁,转身就跑回家了。后来才知道,当年符合结扎条件的妇女会被乡镇干部带到这里,如果女方因身体条件不能结扎,就由男方代替。这是那个特殊年代里的特殊现象,谨记一笔。


▲老医院后进(胡氏祠堂)   胡晓亚·摄


老医院的后进是胡氏祠堂,东侧是一堵墙,正中间有两扇门的位置是空着的,南西北侧都有房子。消毒室位于南侧,那时候打针的针头不是一次性的,是铁制的,可以反复使用。针筒是玻璃制成的,针头、针管和针筒都是使用一次消毒一次,然后再使用。消毒时,针头直接放在一只铝盒里,针筒则是用纱布绕起来放在铅锅里,用高压蒸汽进行消毒。我常常看到医生抬出一个大蒸笼,里面是一个个饭盒一样的盒子。有一次,我去打针,护士打开铝盒拿出针头时,那铝盒还冒着热气呢。


胡氏祠堂的后门有一口水井,井口由石头砌成。朱守雨说,这水井是1975年挖的。以前,医院用水来源于两处:一处是玉壶酒厂水井,一处是医院门前水堰里的水。自从有了这口井,洗漱用水都来自这里了。水井上方有一个水池,一条水管从水池里伸出来,接到老医院的厨房、药房、注射室和抢救室等房间。平时也有人在这里打水、挑水,还有人在这里洗衣洗菜。


据《文成县卫生志》记载:1980年,玉壶区卫生所医务人员增至20余人。1992年9月,更名为玉壶中心卫生院,下辖玉壶镇、周南、大壤、上林、东背、吕溪、金星、朱雅、李林等10个乡卫生院(分院)。1998年,由国外侨胞捐资142.88万元,在杨村垟兴建3248平方米的新楼,竣工后投入使用。该楼总造价350万元,国外有88人捐资,故又名玉壶华侨医院。


前几天,我从店桥街出发,沿着洗埠头老路,沿着儿时的记忆来到了老医院,可绕来绕去,怎么也找不到似曾相识的东西。村民告诉我,老医院前进的房子都拆了,已成为一个空坦,辟为停车场和晒谷场。后进的胡氏祠堂还在,外围砌了一圈石头墙,正东面有两扇门,紧锁着。我想进去看看。一村民拿来钥匙,打开门,那几间房子还在,当年的洗衣板和洗衣池也还在。环顾四周,依稀还有当初的模样,南侧的房子瓦片尚存,阳光从檐角倾泻下来,擦亮了我内心深处那份久远的记忆:当年医生在这里用高压蒸汽给针头、针筒和针管消毒,那满蒸笼的热气氤氲了我的童年,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回忆。几块木条不知是椽还是门框,寂寞地躺在地上,似乎向我们诉说着它们曾经所处的位置和所起到的作用。几只鸡来来回回地走着,眼神警惕,咯咯咯地叫着。村干部告诉我:一村民认为这里空着也是空着,不如养几只鸡,也可食用。祠堂无言,我也语塞。


没有告别,没有悲喜,没有感慨,我就这样跟着村民默默地走出祠堂。我想:曾经的医生和患者都已走远了,那些模糊的片段注定要老去了,放下追忆的怀想,不惊扰这里的每一张瓦片,每一块石头,每一缕阳光,每一扇木门,留一份宁静给这块土地吧。




时光的长廊里,春夏秋冬,周而复始,一袭日月一年华呀。也许终有一天,我们也会如玉壶老医院、玉壶酒厂和玉壶北方及西北方的这几条古道,终会被改变成另一种形式,也终会被时光湮没,直至遗忘。


上村,留在我记忆深处的都是年少不更事时的懵懂、好奇和顽皮;古旧的鹅卵石路,古旧的栋头矴步,古旧的栋头石板桥,古旧的栋头栋,古旧的老医院,古旧的酒厂,连同那横塘栋也是古旧的。这么多的古旧环环串起,在你我心中编织成一道古旧的风景,一幅依然老旧而又朴素的时光剪影。纵有满怀柔情,终是执念难留呀。今夜,你可曾有梦?梦中可曾有上村昔日的容颜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