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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首凄凉的歌谣:表妹嫁表兄

发表时间:2022-05-07 09:43:36 来源: 点击:


玉壶

歌谣

表妹

双眼泪朦胧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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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滚两头通,表妹嫁表兄。
         表兄流鼻涕,表妹不中意。
         表兄去打赌,表妹喝盐卤。
         表兄不成人,表妹嫁别人。


注:火滚,玉壶话,

旧时烧火用来吹火,

两端有孔,竹做的一种器具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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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 | 胡晓亚


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玉壶,几乎人人都会唱《表妹嫁表兄》这支歌谣,拔草时唱,喝酒时唱,挑水时唱,插秧时也唱......


后来,我也听过大峃、黄坦、峃口等地的歌谣,但与玉壶歌谣有所不同。玉壶歌谣更散漫,更抒情,可以一直循环着唱,似乎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,让你一听就有一种沉浸和失陷的感觉,欲罢不能,越听越觉得心酸,越听越想流泪。


童年的记忆里,第一次听到《表妹嫁表兄》这歌谣是在一次婚礼上。玉壶本地一座四面屋里的一位小伙子结婚了,对方是她的表妹(姑妈的女儿)。小伙子的父母生养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。因为家里穷,讨媳妇需要钱,小伙子的父亲就与自己的妹妹商量换亲。双方商定,把女儿给对方当媳妇,儿子可以娶对方的一个女儿。四个换亲的孩子均已成年,可以结婚了。于是在一个大雪飘飞的日子里,在阵阵唢呐声和轰轰轰的火铳声里,哥哥娶新娘、妹妹出嫁这样的喜事同时进行。大姑妈告诉我,小伙子的表妹死活不同意,因为她知道小伙子会打赌,以后的日子不好过。可父母却寻死觅活的,说如果她不嫁,儿子就娶不到老婆。那个表妹死的心都有了,然后就出逃到瑞安,又被父母找了回来,万般无奈之下,才答应嫁给表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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结婚当天,那个表妹无论如何都不肯出门,说死也要死在家里,不嫁给这样的表兄。父亲把她从楼上拖下来,拿棍子打她,左邻右舍见了都流下了眼泪。那天中午吃喜酒的时候,我看到那位新娘脸上没有一丝笑容,眼睛红红的。


酒至半酣,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爷爷忽然唱了起来:“火滚两头通,表妹嫁表兄......”也有人劝阻,说不该在这个时候唱这样的歌。那位老爷爷不听劝,还是一个劲儿地唱。


多少年后,我再回忆那歌声,只记得那声调很苍凉、很无奈,在四面屋里弥漫着,久久缠绕,没有消散。就这样,那位表妹怀着满身心的无奈和痛苦嫁到了四面屋里。


很多人都说这夫妻俩不相称:女的勤劳能干,会理家;而男的不爱劳动,还好赌。说归说,同情又怎能当饭吃!后来的后来,小伙子还是经常出去打赌。住在小伙子家附近的人说,夜半时分,他家里经常会传出吵架声、摔碗声、甩门声。隔壁邻居会摇头,会叹息,却帮不上忙。


那位嫁到四面屋的表妹后来生了儿子和女儿,有时她也会抱着孩子坐在离我家不远的晒谷场上晒太阳。暖暖的阳光晒得人身上每个细胞都活跃起来的时候,表妹会定定地看着孩子的脸,嘴里唱着:“表妹嫁表兄哎,表兄会打赌,表妹喝盐卤......”听着听着,我发现大姑妈和那位表妹的眼睛都红红的。那位表妹没有喝盐卤,也没有像歌谣里所唱的那样“表兄不成人,表妹嫁别人”,而是一直守着这个家,艰难地拉扯着孩子们成长。这位表妹吃过多少苦,流过多少泪,没有人知道。人们能看到的只有她忙碌的身影:上山种地拔草,去井边洗衣洗菜,大声喊叫孩子回家吃饭......



不记得是哪一位诗人曾经说过:“忧郁是歌曲的灵魂。”很多人都说,玉壶方言硬,干脆利落,不会拖泥带水。是的,玉壶歌谣唱起来很有节奏感,一字一板的,轻轻的一声,我就能从万千的声音中辨别出来。是的,她就是我的玉壶,她就是我渴望听到的玉壶腔调。我常常想,唱《表妹嫁表兄》这歌谣的人为什么都那么忧郁?是无法抗拒命运的安排吗?是无法与心上人相见的失落吗?是满身心的心酸得不到倾诉吗?是不是只能用这歌谣来发泄、来倾诉呢?谁能说得清?谁能说得清??


周末,我有时也会回玉壶住上一两天。我家住在寿星桥桥头,夜里偶尔会听到桥上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,然后有人唱起:火滚两头通哎,表妹嫁表兄哎.....那唱腔里有一种浸透的、穿透的、直达人心的力量。那是一支万分无奈的歌谣,那里面有一种既怨恨又永远无法排遣的忧伤,是一种遥远的、凄然的倾诉。寂静的夜晚,寂静的寿星桥桥头,能够这样唱歌的人不知道内心有多伤心,有多绝望,能听到这歌声的人心里也不知道有多少百转千回。那歌声一遍遍压抑地唱着,混合着芝溪的水声,向前向前,令人不胜伤感。我一直不知道创编这支歌谣的人是一时兴起而为之,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,她是否也有同样的遭遇?



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玉壶,“表妹嫁表兄”这样的家庭不止一二家。有的因为是近亲结婚,生下的孩子或残疾或痴呆,给家庭和社会带来了一定的负担。也有几对夫妻定亲的时候,双方年龄都还小,可谓是“表兄流鼻涕,表妹不中意”,但有什么办法呢?这些女子在上学期间,还会被知情者取笑,会被说成是“某某某的老婆”,有的因此而不愿去上学;有的自以为定了亲就低人一等,不敢出去和同学一起玩,甚至有了自卑的心理。


记得一位作家在写朱安夫人的悲剧时,结尾是这样的:“鲁迅没错,朱安没错,鲁老太太也没错,错的是那个社会制度。”我一直对这句话不敢苟同。如果按这种说法,这些“表妹嫁表兄”悲剧的形成,是否也可以说是:错的是当时那个贫穷的年代?


如今的我也已经唱不好《表妹嫁表兄》了,但还是留恋那带有玉壶腔调的这首歌谣。只要有人一唱起这歌谣,我就会想起那些脸上带着忧郁神情的“表妹”,想起玉壶。它是我唯一依恋着、喜爱着而又唱不成调的歌谣。



“表妹嫁表兄”,双眼泪朦胧。每当有玉壶人唱起这歌谣,我眼里就有了水一样的东西悄然滑落,不为什么,只为那些可怜的“表妹”,为她们的不幸遭遇而难过。如果你去玉壶,请听一听《表妹嫁表兄》这歌谣。他们唱着,你听着,这时,听和唱的双方都会陷落在歌谣里,沉浸在歌谣里,情不知从何而起,悲不知从何而来,眼里心里都会溢满泪水。


还好,如今的女孩子已经不会被迫嫁给表兄了。大家也已经意识到近亲结婚的危害性,法律也禁止这样做了。改革开放后,玉壶人民的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,群众的获得感、幸福感、安全感是充实而满足的。是的,这样的悲剧再也不会在玉壶上演了。